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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寻根麻城,寄放乡愁

2022-04-20 10:46:10

六百多年前元末明初以及后来的明末清初时期,两场声势浩大的“湖广填四川”移民浪潮席卷荆楚大地。当年,背井离乡的人流汇集在麻城孝感乡都,或沿举水河从水路溯江(长江、汉江)填川,或沿光黄古道从陆路跋山涉水一路向西入蜀。麻城孝感乡(含合并后的仙居乡)从元末明初至清中期,向四川、重庆等地连续大量移民。

“湖广填四川,麻城占一半”,“若问祖籍在何方?湖广麻城孝感乡”,这是川渝两地数千万人民对于祖先的共同记忆。在世界被称为“地球村”之今日,高科技的快速发展与应用,“环球同此凉热”的趋同性,使人们愈加怀念并刻意追求自己的精神家园。寻根问祖,已成为初步走向小康的诸多中国人(包括海外侨胞)共同的心理需求。近年来,到麻城寻根问祖的川渝(含由川渝两地又转迁滇、黔等其他地区)移民后裔摩肩接踵。

这两次大规模的移民运动,对于如今的川渝百姓来说,不仅是一次经济文化的交融,更是一段难以磨灭的历史记忆,“麻城孝感”已经成为“湖广填四川”的一个历史文化符号。80%的湖广移民都坚称自己的祖籍就是“麻城孝感”,对他们来说,麻城孝感已经衍变为一种乡愁的寄托,成为一群有相似迁徙经历的四川人的群体记忆,在中国移民史上,湖北麻城孝感乡是与陕西红河大槐树、广东南雄珠玑巷、福建宁化石壁村、江西瓦屑坝等地齐名的寻根问祖的朝祭圣地。

移民历史已经远去,留在麻城的,更多的是那份挥之不去的乡愁记忆。2017年3月中旬,记者一行人来到麻城,顺着先民的足迹,在历史的长河中探访当年的移民之路——

传奇的移民“史诗”

那是一条延走了六百多年的悲壮乡情路:回望大别山,泣别举水河,溯长江,穿三峡,踏蜀道……凄风苦雨,抛别故土,他乡繁衍。而那辈辈相传的追亲寻祖之念,更是至今绵绵无竟期!

“湖广填四川”的起源与影响

麻城地处神州腹心,峰连鄂、豫、皖三省,因其五关形胜、屏蔽江南、扼中原之咽喉,历来成兵家必争之地。而明清的大规模移民,麻城孝感乡又是最早的赴川之地。《麻城县志》也载,明洪武年间便开始向四川大批移民。近年麻城文物工作者所搜集的大量民间族谱、家谱,屡见“……世祖明洪武年间入川”的记载。历年到湖北寻宗问祖的人,大都言称祖籍是“湖广麻城孝感乡人”,专家认为,这虽有移民从众的倾向,但其中也不乏历史依据,麻城孝感乡的地理位置,的确处在移民集散的水陆要道。

专家考证认为,如今的重庆本土居民,很少有世代居住在重庆的正宗“土著人”。他们中,有70%是湖广移民的后裔,有20%是客家移民后裔,剩下的,则是全国其他各省移民的后裔。

关于明清这两场规模庞大的移民浪潮起因,麻城市“湖广填四川现象”研究专家、政协主席凌礼潮以大量史志和族谱资料为基础,经过多年研究得出四类结论:

一是。元朝末年,明玉珍在家乡(湖北应山县)举旗反元,后在重庆称帝,国号“夏”。元末随明玉珍入川的军人及其家属约有40万人,这其中有大量麻城人。明玉珍称帝后,又遣使招抚各地军士家属及亲属入川。明崇祯十六年(1627年)4月,张献忠攻进麻城,一次在麻城征兵五万七千余人,立“新营”入川征战,后大部将士军籍改民籍,兵败后,其将士也隐姓埋名,定居四川繁衍后代。

二是逃避赋税自发移民,如明初江西赋税过重,农民不堪其苦,向邻省赋税相对较轻的麻城孝感迁移,此后又向无赋税的四川迁移。

三是土著避移民而迁,麻城孝感乡因新迁移民势力壮大,当地土著屡受欺压,被迫迁移。

四是政府组织、鼓励动迁。据史料记载,清朝初期,受战乱、旱灾、瘟疫、虎患的影响,四川(包括重庆)的人口只有50万!“有可耕之地,而无可耕之民”,就是当时四川的真实境况。因此,从清初顺治朝开始,政府对四川、重庆采取一系列休养生息、鼓励移民的措施,从而出现空前规模的移民浪潮。来自湖北、湖南、陕西、广东、福建、江西、广西、甘肃、江苏、浙江、贵州和云南等十余个省的移民开始源源不断地向巴蜀大地进发,其中尤以湖南、湖北移民居多,而明代的湖广布政司辖今湖北、湖南之地,习称“湖广”,所以这场移民运动也被称为“湖广填四川”。

这场移民运动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重建了一个人口第一的泱泱大省——四川。史料显示,到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四川人口上升到289万人。到嘉庆十七年(1812年),更上升到2070万人,已达饱和状态。

自古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移民入川,无论选择水路还是陆路,都会面对各种生死考验。如今的长江三峡水运航道,波澜不惊,但在几百年前,处处都是险滩激流。至于陆路,同样险不可测。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各省移民徒步跋涉到四川,路程都在几千公里不等,时间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道路崎岖漫长。

巴蜀自古重人文,重庆,一座古老的城市,如今正在日新月异地高速发展。而奠定今天重庆发展根基的历史,足以追溯到从明末到清代中叶的“湖广填四川”运动。那场轰轰烈烈的移民运动,以及“跋山涉水、不惧艰险、忍辱负重、开拓创新”的移民精神,改写巴渝大地的新格局,落下水墨重彩的辉煌一笔。

移民史诗空谷绝响

持续六百多年“湖广填四川”,是一部充满传奇色彩的移民史诗。数以百万计的各省移民,扶老携幼,跋山涉水,浩浩荡荡,穿行于入川的道路之上,其中经历的艰难险阻,令人难以想象。

如今的长江三峡水运航道,波澜不惊,但在几百年前,处处都是险滩激流。曾有史料记载了这么一段故事——

当时,广东长乐县黄浦村张衍祯率妻儿5人离别故土,加入移民四川的大队伍,一行共有二三百人,徒步由陆路向四川行进。经过湖广省地界时,张衍祯的妻子魏氏忽然染病,张衍祯一家只好留下。同伴们搭船先行入川。魏氏病好后,张衍祯一家人继续赶路,结果有一天与原来的同行者偶遇,才得知当初一起出发的同伴们在乘船过程中遭遇险滩,全部翻船落水,几百人中只有几个人幸存。张衍祯一家不由暗自庆幸。

至于旱路,同样险不可测。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各省移民徒步跋涉到四川,路程都在几千公里不等,时间持续几个月到几年不等,道路崎岖漫长,野兽出没,匪患成灾,风餐露宿,其苦难当。在进川途中,有人滞留数年,有人一路打工、一路典当、甚至卖掉自己亲生儿女,有人在身边亲人死去后,只有匆匆掩埋,然后不得不继续上路……

现代著名作家艾芜于1948年在重庆凭记忆撰写的自传性小说《我的幼年时代》中,用十分细腻的笔墨描写其祖先上川的经历,读来令人唏嘘:“路程自然是经过襄汉流域,沿着大江,穿过三峡,再到成都;一路上听过巫峡的猿啼,淋过巴山的夜雨,迷过嘉陵江的大雾,跋涉在岷沱流域,破庙的屋檐下躲过许多风霜,大树底下度过不少凄凉的夜晚。沿途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同时也缺乏盐,一块泡得很久业已黄白不分的盐蛋,每顿饭取出来,拿筷子尖沾点成味尝尝,就这么样一块盐蛋在路上吃了一个多月。”

然而,不管怎么样的艰辛苦痛,也没有阻止这场惊心动魄的大迁徙的最终完成,顽强的移民们在历尽千辛万苦后抵达四川,生根发芽,造就今天川渝的繁荣。

几百年前的移民浪潮,至今影响人们的生活

四川话——明代移民主要以湖广籍为主,而清代移民湖广籍的比例也最大,最终形成现在以湖广音为基础的现代四川话。川人常说的“崽儿”、“老革革”、“抄手”、“索索”、“老挑”等词汇,都是湖广方言。

美食——研究表明,唐宋时期的四川饮食风味以麻和甜为主。至于辣椒,在明代末年才传入中国,然后随着移民进入四川。今天川菜麻辣香鲜的风味不过是近两百多年在“湖广填四川”的基础上形成的。现代川菜中的麻婆豆腐、水煮牛肉、回锅肉等主要都出现在清代中后期,这主要是自各省移民进入后将各地烹饪方式融为一体的结果。最著名的重庆火锅,其历史也不超过两百年,移民同样是创造重庆火锅的主体。

川剧——康、雍、乾年间,因陕、晋、湘、鄂、苏、浙等省移民在四川各地的会馆中常演出本省戏曲,江苏的昆腔、陕西的秦腔、江西的高腔……民间的“灯戏”也融入进来,构成川剧的昆、高、胡、弹、灯5种声腔。后来,川剧逐步走向5种声腔同台演出,形成风格统一的“川戏”,后改称“川剧”。

移民乡愁何处放?“湖广麻城孝感乡”

“若问祖籍在何方?湖广麻城孝感乡。”

在“湖广填四川”的大浪潮中,以湖广人来得最早,人数最多,其中又以麻城孝感乡人为最。对于不少重庆移民来说,麻城已经演变成一种乡愁的寄托,成为一群有相似迁徙记忆的四川人的群体记忆,代代相传。

麻城,一个并不大的县城,而孝感乡,更是在明成化八年(1472年)就被撤销,缘何80%的湖广移民都坚称自己的祖籍就是“麻城孝感”?

历史学家对此进行考证。有人认为,早在明初的“湖广填四川”中,湖广移民是主体,其中麻城孝感人又占多数,而清初,确实又有大批麻城人再次移民;有人认为,麻城孝感是当年各省移民进川的集散地,所以众人都以此地为籍;也有人认为,由于明代进入四川的麻城人已经在四川站稳脚跟,所以在清初的时候,许多外籍移民为寻求庇护,由此产生大量“冒籍”现象……

众说纷纭,不过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对于不少重庆移民来说,麻城孝感已经衍变为一种乡愁的寄托,成为了一群有相似迁徙经历的四川人的群体记忆,而且会代代相传!

高岸河码头:移民,从这里出发


江水长 长不过填川路迢迢

麻城南湖街道办事处十里铺村,举水河古河道旁,今立有石碑,上书:孝感乡移民始发处。

这里,还有一个名称:高岸河古码头。当年,麻城移民就是从这里走水路前往川渝。今天,许多来自川、渝、云、贵、陕、甘的寻根者慕名来此追怀、凭吊、祭拜。

素有“鄂东第一河”之称的举水河改道之前,这里是人来客往的热闹码头。移民浪潮中,无数“麻城孝感乡人”背井离乡,在这里乘小船或竹筏沿举水河入长江,换大船溯长江而上,融入巴蜀之地。

江水泱泱,汇聚多少离人泪;时光悠悠,当年离故土而去的人们,在他乡找到了故乡,在巴蜀大地生生不息。

站在高岸河古码头遗址环顾四周,它的北面是一处高岗,叫蕨淡山,蜿蜒伸向麻城市区。麻城早年的“四大皇族——周、刘、梅、李”中的周姓就落户在这里,至今十里铺周姓人口占多数。古码头现在离古河道有数百米,东面有条河流迎面奔来,与高岸河汇聚形成两河口,然后沿途再汇聚其他支流,奔向西南方。

除了高岸河古码头,还有位于现麻城市南埠镇的江家堰古码头和位于现中馆驿镇张家洲村的歧亭古码头,都是当年移民走水路的出发地。

这三个码头,因为祖辈的口口相传和家谱记载,成为数百年后诸多移民后裔寻根问祖的祖籍地。

只是今天,高岸河古码头已经不靠河。由于举水河改道,高岸河码头下只留下几亩鱼塘。原先三百多米宽的河滩,如今成了只有三十多米宽的芦苇荡,不时有飞鸟飞过。

与高岸河古码头一样,歧亭古码头也因为举水河改道而被废弃。原先行舟走船的河道,如今只剩下一片沙地和大片野草。

江家堰码头仍在,但也不复旧时模样。只有河边依然留存的大片房屋基址,还在诉说着当年的繁忙景象。

据考证,当年移民出发最东边的码头是高岸河,最西边的为歧亭,中间的出发地是江家堰。在这里,移民们登上拥挤的竹筏或小船,洒泪挥别岸上的亲人,顺举水河而下进入长江,开始那迢迢入川路。

洗脚换草鞋 出发前的仪式

在众多川渝移民的族谱和祖辈的口口相传中,除了这三个古码头外,麻城还有两个地方——洗脚河(又名“喜鹊河”)和草鞋街,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洗脚河就是今天的举水河,因故土难离,路途遥遥而又前途茫茫,出发之前,人们把双脚伸进举水河里洗濯,让清澈的河水为自己洗去霉运,带来平安和好运,然后换上一双新草鞋,踏上漫漫长途。渐渐地,在举水河洗脚、换新草鞋就成了移民出发前的仪式。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条河称作洗脚河,把河边的街叫作草鞋街。

从高岸河古码头过河,对面有地名叫“草鞋店”,原来是临河的小集市。再往南,沿途有白棠铺、陶家铺等5个驿站,然后进入古代的黄冈县境内,最后抵达团风镇古长江码头。

千里长江行 尽是离人泪

黄冈市团风县李家湾,举水河在此汇入长江。

团风,古称“乌林”。汉建安十三年,曹操自荆州首府襄阳统兵近30万征吴,大军沿汉水水陆并进,长驱夏口以东至大举口停舟船,屯于乌林到黄州赤壁一线。它水陆交通方便,有“三黄两蕲罗英麻广,安徽、河南达九江”的通衢大驿和“小汉口”之称。长江船舶可上抵重庆,下达上海。

当年,移民们就是在这里统一换乘大船,然后逆流而上,经武昌,过九曲荆江,入三峡险滩……

移民在团风换船时,官府会给每个人分发一定的干粮,供移民在入川途中食用。团风县至今留有“粮道街”的地名,相传就是因为当时此处建有用于储备移民粮食的粮仓。

逆长江而上,本就危险,更何况三峡航道处处是险滩恶浪。

“那个时候的水运,远没有我们现在畅游三峡般惬意,而是充满生与死的抉择和考验,航行称为‘地窟行’,往往九死一生。”凌礼潮介绍,100多年的漫漫迁徙路,不知有多少移民葬身鱼腹。至今,在秭归新滩上,依然矗立着座座白骨塔,就是移民们迁徙路上艰难险阻的真实写照。千里长江,江水长长,汇聚了多少离人泪?

既然由水路入川如此凶险,为何多数移民还选择这条路线?

“事实上,旱路的危险程度并不亚于水路。更何况,移民大多拖家带口,行李繁重,走旱路,只能肩挑背扛。即使使用独轮车,翻山越岭也极为不便。走水路耗时更短,运送行李也更加方便。”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蓝勇这样解释。

光黄古道,尘封千年的移民之路


古道越千年 迎来送往是异客

光黄古道的大量遗迹至今保存在麻城浮桥河湿地公园园区。这里风光美不胜收,大别山连绵起伏、峰峦叠嶂,一条条溪涧千回百转,让人领会到当年苏东坡“为有清溪三百曲,不辞泪送至黄州”的心情。

在一处山石崎岖的坡岗前,一道人工开凿的阶梯状的山道赫然闯入眼帘:山道是顺着蜿蜒的山势开凿在岩体上的,道路两边有一条条深浅不一但宽窄差多的沟痕。据考证,这是移民入川时推着独轮车碾压出来的车碾印记。

不远处,有一个硕大、形如牛头的山石突兀地横在古道旁,那便是西阳镇有名的卧牛石。麻城市政府2012年在此处竖起了一块文物保护碑,上书“卧牛石驿道遗址”。

每逢清明、重阳,总有人从四川、重庆不远千里而来,跪拜在“卧牛石”下。

一块石头,纵然形貌奇特,又何须人们如此厚待?

“拜的不是石头,是祖先!”凌礼潮一语道破。

几百年前,从麻城出发的移民们由旱路前往巴蜀之地时,“卧牛石”旁的光黄古道是必经之路,“卧牛石”由此成为诸多入川的先民们口口相传的故乡。“在寻根的人当中,不少人的家谱中还记载有卧牛石、鹅掌大丘、高坎堰、苟家大田坎、四方水井等一些后缀的小地名或标志。”凌礼潮说。

据凌礼潮介绍,通过研读苏轼的《梅花二首》及现存于晏店村“卧牛石”附近的古代车辙,可以得出光黄古道的大体走向是沿现在的大广北、京九铁路,由潢川经新县进入麻城顺河,再到青山村过陈家河到晏店村“卧牛石”,其后到麻城市大安寺经中馆驿镇和歧亭镇最后到今天的黄冈。当年,著名诗人杜牧和苏东坡正是沿着这条古道,经中馆驿和歧亭,到达黄州。

唐会昌二年春(842年),杜牧受宰相李德裕排挤,外放为黄州刺史。据称,路过光黄古道歧亭镇杏花村时,杜牧忍不住胸中的郁闷,写下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千古绝唱。

两百多年后,被贬到偏远的黄州小镇当团练副使的苏东坡,留下了“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的诗句。

杜牧、苏东坡沿光黄古道而来,成为身在异乡的异客;无数麻城人也正是沿着这条古道,背井离乡,向着蜀道踟蹰前行,最后客死他乡。今天川渝许多人的家谱记载或是记忆中,“卧牛石”、“中馆驿”、“歧亭”都是出现频率极高的地方。据《麻城县志》记载,仅在歧亭一地,当时便有1万多人经光黄古道出麻城入川渝。对数百年前的移民来说,矗立在山顶最高处的卧牛石是他们离开家乡的最后的记忆。

“离开前,很多人都舍不得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庄前庄后走了个遍,到祖坟烧了纸钱,还要到举水河舀一碗凉水喝,把对麻城的思念留在心里。背井离乡,谁都不愿意,但有什么办法呢?”凌礼潮介绍,“入川高峰时,按男丁算,二抽一,三抽二,五抽三。也就是说家里如果有五个儿子,必须要去三个。”

清朝第二次大规模移民,由于朝廷重视,“上谕”层出不穷,急如星火,又视招徕户数为官员提拔依据,导致各级循吏急功近利,求官心切,朝廷只问到川数字,下面便层层加码,于是暴力、捆绑、虐待以及沿途死伤枕藉情况不少,移民苦不堪言。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千里鄂川道,瘴气、酷阳、冻馁、寒夜、伤痛、倒毙……浩浩移民潮,或三五成伴,攀援于蚕丛山道,或官兵押解,跋涉于激流峡谷。至于川人爱缠头巾的习俗,民间老人的解释是,当年押解途中死人太多,移民经常头缠孝布,天长日久,便逐步演变成多用途的头巾了。

离家的路,已是愁绪满怀,出麻城的路,更是艰险无比。

步步皆惊险 湖广填川历生死

四川盆地四面隔绝,自古对外交通艰辛万分,故有“蜀道难”之称。明末清初,整个长江中上游经历过战乱,人烟稀少,杂草丛生,虎患酷烈,更使移民入川之路充满艰辛,不知多少老弱病残客死异乡,能够来到川渝的,都是那些体格健壮、有坚强毅力的先民。

蓝勇与三峡大学讲师黄权生合著的《“湖广填四川”与清代四川社会》一书中记载:

原籍湖南永川府零陵县南埠乡的萧氏于康熙四十四年“挈眷谐行,逾巫山,涉岷江(长江),风雨劳瘁不堪言状”,后来才到达四川武胜、重庆合川一带。

曾亲身经历明末清初战乱的文人欧阳直在《蜀警记》中,记载了让他深感恐惧和震撼,以至于终生无法忘记的一幕,“(老虎)或一二十成群,或七八只同路,逾墙上屋,浮水登船爬楼。”

劫匪、虎豹、瘴气、饥饿、疾病……加上蜀道天险,成为移民们时时都要面临的生死考验。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巫峡深处,湖北与重庆交界的长江绝壁上,古人曾刻下“楚蜀鸿沟”四个大字。无数“湖广填四川”的先民们千里迢迢,历九死一生到此,一脚踏过楚蜀边界,此生再难回故里,只将他乡作故乡。

千里迁徙过程是如此漫长和危险,以至于许多人都走散了。为了便于走散后团聚,出发前移民往往要“砸锅为记”,还有专门的“辨宗”诗,写入家谱,让子孙背熟。在家庭迁移过程中,经常男性成员全部罹难,剩余家族成员为了继承香火而让其余姓氏的人入赘,因而出现一族两姓或隔代同姓。

“入川必备三件宝,干粮铁锅和食盐。”携老带幼背负行囊,独轮车上装着入川三件宝,在村口和族人、亲朋泣别,一连串“保重”声中,移民们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辞别家乡。

川鄂盐道 入川的最后生死关

经考证,移民入川走的是官道,在湖北境内的主要节点包括黄陂、孝感、安陆、随州、襄阳、荆门、巴东。

根据计算,移民们每天前行的路程为40公里左右,沿途不住客栈,通常以借宿祠庙、岩屋、密林或同乡家,也有路宿哪就落户在哪。

移民队伍前行至荆门后,环境渐渐恶化,有记载描述:“沿途两旁皆牛眠石,色青而光滑,路中亦少石板,且在万山之中,晴雨不时,遇雨则此蜀道难行矣”;“旱道,山荒,石滑,路狭,站短,力贵,客苦人稀,店恶食粗。”

在大巴山脉东段,一条贯穿在重庆巫溪和湖北神农架的山路蜿蜒盘旋,这就是移民走的川鄂古盐道。在古盐道,一脚宽窄的路段就有好几处,稍不留意,就有摔下山崖的危险;原始森林少见人烟,若走慢了就会错过人家,夜宿野兽出没的荒野;遇到打劫的土匪,也是常事。

即便路途艰险,亦难挡移民入川之心,汉中知府严如煜著有亲自踏访所见而成的《三省边防备览》,说移民们“扶老携幼,千百为群,到处络绎不绝”。

“每一个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故事都是一部历史,这种不畏惧艰难险阻,义无反顾的行为,在中国历史上是罕见的,对推动川渝社会和经济的发展,麻城孝感乡的前辈们具有特殊的历史性的贡献。”凌礼潮这样评价。

为寻根者打造“精神家园”

——孝感乡移民文化公园探访

古老的麻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春秋时期麻城为楚地,秦属南郡,汉为西陵,魏晋后赵部将麻秋筑城,因此便有了麻城之名,隋开皇十八年设县并正式命名“麻城”。

“麻城孝感乡”是中国古代八大移民圣地之一,是历史上“湖广填四川”的发源地。“问君祖籍在何方?湖广麻城孝感乡”。一直以来,以川渝为主的全国各地麻城移民后裔,络绎不绝地来麻城寻根问祖,寻找心中的祖籍圣地。为了满足移民后裔寻根问祖的心理需求,继承和弘扬麻城传统文化,国内首个“湖广填四川”主题移民文化公园——麻城孝感乡文化公园应运而生。

公园位于市区中心位置,整体建筑采用鄂东明清时期的仿古建筑风格,总体布局为“一环三轴五区十景”。其中的移民文化轴、科举文化轴、孝善文化轴和百家姓文化小镇为公园的主体构架。

投12亿建“寻根”家园

2013年,麻城市南湖办事处的居民发现,昔日热火朝天的夜市一条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占地83公顷、一眼望不到头的建筑工地。

远远看去,这座建筑工地高低起伏,绿树与步道相间;既没有高楼大厦的地基,也看不到任何的销售广告———这既不是住宅小区,也不是商圈,而是正在建设中的麻城市湖广移民文化公园。

这座新建的公园被命名为麻城孝感乡移民文化公园,地址就在县城旁,向南三公里,是移民沿水路出发入川的高岸河古码头;向东四公里,则是孝感乡都旧址。

为什么要在城区的繁华地带,用这么大的面积建一座移民主题公园?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从四川、重庆到麻城寻根问祖的人越来越多,麻城市也与四川汉源县、高县以及重庆渝中区进行长期的“移民文化”方面的交流。尽管麻城做了这些努力,但大量前来寻根的移民后裔依然感觉寻根困难,许多人希望能完整清晰地了解祖先当年的迁徙之路。

为此,麻城决定投资兴建这座用现代化手段打造出来的移民主题公园,给来寻根的移民后裔一个从未有过的寻根体验。

“湖广移民文化公园还有一个名字备选:麻城孝感乡公园。不论叫什么名字,它都是为‘寻根者’打造的,它将成为一个寄托乡愁、寻亲的平台。”麻城民俗文化研究专家熊孝忠这样解释道。

“根”在何方,如何安放?这是每个“寻根者”都会关心的问题。湖广移民文化公园的设计思路,也正缘于此:兼具麻城历史文化展示和移民文化传承两方面功能。

关于公园的设计定位,麻城市委书记杨遥一开始就指出:“孝感乡文化产业园是推进五个麻城建设的重点项目,也是完善城市功能、传承优秀传统文化、推动旅游转型升级、丰富市民文化生活的需要。要准确把握孝感乡文化产业园项目的定位,按照川渝老家、市民乐园、文化窗口、艺术殿堂、城市客厅的理念,深化设计方案。要认真研究以移民文化为主题的麻城历史,把麻城的移民史放到全国移民史中去思考和研究。要认真研究受众需求,通过孝感乡文化产业园项目的实施,树立麻城本地人的文化自信,满足移民后裔寻根问祖的精神需求。”

2016年4月,总投资达12亿元、占地面积1246亩的移民文化公园落成,正式揭开神秘的面纱。

祭祖大殿,可供上百人祭拜认祖

象征着移民史诗的百鸟归巢广场、移民迁徙大型壁雕、祭祖大殿、谱堂、麻城移民博物馆、远瞻亭、思乡台……几十个古建筑组成一幅宏伟的移民画卷,身临大理青石块铺就的万人祭祀广场,不由感慨万千…

熊孝忠向记者介绍,孝感乡文化公园总体布局为“一环三轴五区十景”,其中,寻根问祖、思乡怀古、幽谷拾趣等景点构成公园的另一番景致,让人流连忘返。

穿过公园南大门,顺着移民文化轴的起点进入园区,一座棱角分明的风水桥映入眼帘,仔细看来,颇有几分故宫金水桥的味道,整个桥面由3个拱桥组成,桥头雕有看护神兽,形态各异,甚是精致。不远处高12.5米的入口牌坊与其遥相辉映,八柱五间七楼式结构,全部采用麻城本地花岗岩建成。牌坊正面匾额“奉先继序”,寓意子孙后代要侍奉先祖,承继先代功业。

祭祖大殿是院内最宏伟的建筑,它是一座全木仿古建筑,大殿两侧是祭祀亭。祭祀亭高14.3米,建筑样式为四拱门带须弥座重檐悬山四角亭,其基座墙壁上分别用汉白玉雕刻水、陆两路移民进川场景,表现的是移民们历尽艰辛依然勇往直前的精神。

穿过大殿,是祭祀广场,占地万余平方米,可同时容纳15000人,用于举办大型活动和祭祀典礼。熊孝忠说,祭祀活动会通过献三牲、献五谷、敬献肴馔、奠酒、敬献百果、敬献花篮、敬香、诵读祭文等传统祭祀仪式,缅怀麻城百万移民的沧桑历史;在“祈福”环节,通过礼颂祭、舞祭二种方式,表达麻城后裔“同根同源祭先祖,同心同德手足情”的美好祈福;祭祀所用的麻邑四乡壇域图和祭祀斗旗坊更是让人为之惊叹。

麻邑四乡壇域图是一座石雕印章,印章按照麻城明清时期的文物“翻天印”以1:100的比例复制,采用麻城本地石材雕刻而成,其内容为明初麻城地图,它是麻城古代表葬风俗中道士唱醮时必用的一种印章,它清楚地标明了麻城四乡的名称和位置。该印章的出现为麻城孝感乡的地理位置及其存在的真实性提供了有力的物证。

祭祀斗旗坊在壇域图的左右两侧分别设立9组斗旗杆,这就是祭祀斗旗坊,旗杆上悬挂麻城各大姓氏家族旗徽,极具祭祀功能。

2017年清明节期间,三万多移民后裔从重庆、四川、安徽、河南、贵州、云南等地回到麻城,寻根问祖。、解放军装备部后勤部原副政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到孝感乡,其先祖在磨子场、,久久不愿离去。

“今天我们终于踏上祖籍麻城这片热土,有幸参加公园开园和祭祖活劝,心情十分激动。体会到‘问我祖籍在何方?湖广麻城孝感乡’这个魂牵梦萦之思乡情结的真正含义,读懂祖辈们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受命西进的艰辛。同时,目睹老家麻城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真是不枉此行。”祭祀仪式结束后,从四川泸州市率子女专程来麻城寻根的张先生动情地说。

移民文化研究馆,科技手段再现迁徙路

如果你还对麻城的历史文化和移民故事知之甚少,不妨去到移民文化研究馆,馆内通过图片、实物、声光电等科技手段再现几百年前的迁徙之路。

馆内设有一个孝感乡愁主题影厅,用科技手段形象再现当年移民跋涉千里入川的线路、情景,再现当年移民迁徙之苦,让后人了解和认识这段悲壮、艰辛的大迁移,让“麻城孝感乡”不再是一个地理名称,而是连接川鄂渝血脉的精神家园。在这里,不仅可以看到重现迁徙之路的现代环绕数字电影,还将有展现湖广填四川历史的东路花鼓戏剧场和演出,让寻根者实地体验移民文化。

孝感乡文化公园的百家姓祠堂也是一个巨大的寻根库。“麻城数百个姓氏的现有家谱资料通过数字化的运算方式,输入到百家姓祠堂数据库,从而形成一个巨大的寻根资料库。寻亲数据库不但可以帮助寻亲,还可以记录、收集和整理各个家族的历史及发展现状,形成一个巨大的家谱博物馆,供学术研究之用。”熊孝忠表示。

公园为了保证家谱比对的准确性,将收集到的220多套家谱进行扫描,建立电子数据库。寻根者可以先上传自己的家谱,再通过电脑比对在数据库中查找相符信息。随着家谱库不断扩大,比对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科举文化轴,百余名进士彰显文脉

公园第二轴:科举文化轴总长393米,坐东朝西,由8个单体建筑组成,这些建筑结合古代文庙、学宫特点,自西向东依次是入口门楼、棂星门、太和元气坊、状元桥、钟鼓楼、进士堂、文昌阁、风雨长廊,轴线最后与孝善楼相接。

太和元气坊为四柱三间三楼冲天式牌坊,宽高均为10.2米,两边立柱上“此中天地存元气;怀里诗书养太和”,由叶红萍撰、著名书法家白谦慎题写,蕴含进士文化如天地元气永存不息,引发人们对进士文化的崇敬之心。

说到科举,麻城必占一席之地!麻城孝感乡不仅是“移民之乡”,同时也是名扬天下的“进士之乡”,据史料记载,从唐朝至清朝,麻城共产生文武进士192人,文武举人791人,在湖北各县名列第一。如今的黄冈中学、黄冈密卷也是名扬四海,足以见得该地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园中的进士堂完美地勾勒出古代官式建筑特色,进士堂两侧配有钟楼和鼓楼。进士堂建筑样式为五间三进深重檐歇山大殿,大殿四周带廊,殿内顶部以藻井装饰,由细密的斗拱承托,尤为精致。

透过历史的熏陶,伴着湖边徐徐清风,漫步到风雨游廊,不一样的景致,不一样的心情。风雨游廊由儒林毓秀、文采风流亭、活气纵横亭、高山仰止亭、天香云外亭外加游廊连接成片,展现“麻城精英”、“崇文重教”、“名士风流”、“清官名吏”的人物事迹。

孝善文化轴:孝行天下永流传

沿着公园第二轴一路向东,便是有着公园第一楼美誉之称的孝善楼,孝善楼建筑面积3375平方米,总高度46米,为多角外三内五多檐阁楼,共五层,下设2层月台,最高柱长32米,麻城市历届“十孝百善”评选活动评选出的“孝善之星”镌刻在楼内。如今,孝善楼逐渐成为麻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孝善文化轴是公园的北大门,位于麻城文化小镇的中轴线,轴线终点为孝善楼,与移民文化轴、科举文化轴相交。布局为一条水系从上而下贯穿全轴,沿轴设置移民迁徙路上体现孝、善的人物故事雕塑群组,整条轴线由“孝行天下”牌坊、孝善广场及“上善若水”、“辉煌史诗”、“杜鹃啼血”、“唯善为宝”景观、孝善楼组合而成,表现了“百善孝为先,孝行天下”的精神传承。

“孝行天下”牌坊,是孝善文化轴的起点,也是公园的北大门。牌坊上方的孝、善二字结合中国古代文字艺术,将“孝”、“善”两字抽象表达在牌坊上,其立柱顶上的望天吼,在华表上寓意为“望君归”和“望君出”,在此代表麻城文化的开拓与回归,也代表迎来送往,喜迎八方宾客的麻城真情。整座牌坊风格简练大气,堪称古今元素合而为一的新经典牌坊建筑。

“穿越”在古色古香的孝感乡文化园,感受它的文化震撼,这一切,好似人一生的轮回,孝感乡赋予了我们生命,祖辈的艰辛催我们奋进,家乡的情触动我们感恩的心,感恩孝感乡,归根孝感乡……

(乡愁全媒体作者:潘小丽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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