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乡村神会：古老氐羌民族祭祀祈福活动遗风
在秦岭西南麓的陕甘川交界地区一带，千百年来一直流传着一种古老神秘的民间祭祀祈福活动，即每年农历7月15日左右遍布各地乡村的“神会”，也叫攒神、跳端公、耍羊皮鼓等等。因其流传范围之广（四川北部、陕西南部、甘肃东南部）、参与群众之多（几乎村村都要办会），又兼具巫、傩等原始民间神秘文化，因而越来越受到一些民俗学者及人们的关注。
七月流火，在2016年最炎热的季节，我们一行奔赴西汉水流域成县、康县的三个村庄：成县索池乡杜湾、康县太石乡王山、豆坪乡河口，对这项传统民俗活动进行了田野调查和拍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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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农历七月中上旬遍布陇南乡村的这种神会，表现方式是以羊皮扇鼓舞娱神。羊皮鼓状如蒲扇，鼓面为羊皮制作，蒲扇形，铁框，框上置柄，柄上套九个铁环（代表九曜星神）。鼓鞭用细竹篾捆扎，外面编裹一层羊皮。表演时由司公子左手握鼓柄，右手执鼓鞭（俗称鼓尺），一手敲之，一手摇之，蒲扇嘭嘭有声，铁环呛呛作响，边敲边唱。
扇鼓舞不属于或者道教，它只信奉神，我们问及教派的问题，回答说是神教。扇鼓舞娱神祭祀有上坛、中坛、下坛之分。上坛道场一日一夜，中坛一日两夜，下坛三日三夜。下坛神分的神种类比较多，分罗虎、赵虎，这应该是领导之类的人物，是下坛神的主神。中坛神是犀牛护神，本佛玉帝。上坛是三宵王母。另外，地方神还有黑池龙王、东岳泰山神、大安爷、八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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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程序从起鼓、开坛迎神开始，唱词也多是远古时候的神话和传说，密集的鼓点让人无端地感到肃穆和庄重。到了娱神时的笑坛和花坛，随着鼓声的变化唱词开始随意起来，插科打诨的神歌都是现编现唱，总能惹人捧腹，这时候的场面轻松活泼。我们仿佛看到传说中的神灵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和欢乐的人群一起愉悦欢笑。
祭祀总是一种庄重的事情，这种祭祀也不例外。然而我们还是看出，祭祀场面虽然同样震慑人心，但也不乏许多的表演成分。起先我一直不解的是：每每祭祀的时候，为什么要在神案前站立一奇异装束的人，做簌簌发抖之势，并且在一阵问答之后要用一把斧形法器在其额头正中眉心处做一个剖开的表演，然后由掌坛的司公子点燃黄表，拽着表演者激烈地蹦跳，两人合握一把菜刀在四处的地面上肆意砍削。后来，一位司公子告诉我说，这叫发神，这个场面是由最初的人头大愿演化而来的，刚开始，神教里的祭祀是要斩杀活人用作祭品，非常野蛮，后来才演化为形式上的表演。
扬幡是整个祭祀活动中人人都可以参与的。幡是由旗杆和锦幡组成，每年有闰月的时候，锦幡上的花花纸长十三尺，没有闰月的时候长十二尺，表示人们希望每一个月的日子都象花花纸一样五彩斑斓。花花纸是祭祀之前就做好的，选用的材料是农村土纸，用五色膏子染制而成。此前，一些花花纸像装饰品一样被粘贴在祭祀道场的周围。花花纸在扬幡的时候，是要被到场的人们连蹦带跳地抢到，拿回家去，仿佛就是把一年的好光景抢到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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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愿和许愿是同时进行的，这已经进入了祭祀程序的尾声。方圆村庄的人家凡是发过愿心或者有求于神灵的，都在祭祀的最后一天送一只公鸡过来，由场面上的年长者一刀剁去鸡头，然后焚烧淋有鸡血的黄表。这个时候，就可以说明自己于某年某月有什么事情向什么神许过什么愿心，或者说自己现在有什么事情要祈求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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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鼓攒神是古老氐羌民族的一种祭祀祈福仪式，属氐文化的一脉，是神教的一种，主要是氐羌民族通过娱神、酬神、祭神来祈求神灵保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国泰民安。内容有固定的唱词，但没有固定的脚本，都是由司公子一代又一代口传心授传承下来。跳神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唱，一种是跳，但通常以唱为主。唱是开坛请神，可以唱三天三夜。为使请神更热闹，中间加了一段叫“打路”的“耍段”，“羊皮扇鼓舞”就是从这里流传而来。跳神前要举行几项仪式，其中有“染坛裁杆”、“挂花花纸”、“开坛请神”、“祝福许愿”等，都是一项一项完成的，且很有讲究。神请来了，要给神吩咐。通常的念词有：“池音老人家，今日不为别事，不为别故，因为众行人给你长教一捆。因一事请老爷，保清平，一籽落地，万籽归仓，种一打拾……”。跳神的唱词通常有：“太阳出来一点红，先发雷，后撞钟，发雷撞钟惊动神。先惊天，后惊地。惊得天，天得知；惊得地，地得知。龙王老爷早得知。骑上马，驾上云，飞云走路到坛中。三面锣鼓一齐打，半天云里忙下马。三面锣鼓响崖崖，京门巷口接进来。神来了，坐宝仓，今日领了一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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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羊皮鼓舞祭神的道场很多，程式也较繁杂，这里不再一 一记述；总之，陇南乡村的羊皮鼓神会传承比较完整，地域特色鲜明，是我们研究古代氐羌民族生存生活状况的绝好素材，是宝贵的民俗文化遗产。
农历七月的成康西汉水两岸，天候酷热，稼苗翠绿，一座座星星般散落在树木荫蕴深处的村庄里，咚咚咚，咚咚咚，嘹亮的羊皮鼓声回荡缭绕，直撞人的心房，那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山民对幸福美好生活生生不息的祈盼与追寻！
文/图 李永康 赵卫国 王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