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分歧篇：分歧第一定律
二、就事论事，上纲上线
解决吃瓜群众之间的所有分歧，是很多江湖人士的共同心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寻到了一本武林秘笈，据说是前朝高人专为解决分歧所写。
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
欲解决价值分歧，必先解决事实分歧。
上一篇中已经讲过分歧第一定律：「世界上有且只有两种分歧，事实分歧与价值分歧。」也就是说，我们拿到一个分歧，首先看看它是事实分歧还是价值分歧。
如果是事实分歧，解决事实分歧。
如果是价值分歧，首先解决事实分歧。
在讨论对不对之前，先看看是不是。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先试试看，能不能就事论事地解决掉。
斯摩格和达斯琪两个人，对是否应该全面禁止烟草这件事素来意见不一。有一天他们决定坐下来认真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取得一致。
斯摩格认为烟草没有必要全面禁止，他举出数据说，A 国比 B 国的人均烟草消费高出很多，但是 A 国的人均寿命还是比 B 国要高。
达斯琪大摇其头：A 国人均寿命高，主要是因为他们国家经济发达，医疗条件更好。事实上，早就有很多项医学研究，已经证明了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因果关系。
斯摩格恍然大悟。
如果斯摩格心中的事实依据只有这一个，那么在被驳倒之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分歧也就解决了。
但是现实生活中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斯摩格是一个接触信息比较多的人，他们之间的讨论还会持续下去。
斯摩格继续说：好的，我同意上面这组数据不太有说服力。但是吸烟的人就算寿命会降低，这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或许他们觉得，从烟草中得到的满足可以抵消这部分损失。事实上，有太多的人类娱乐方式，都是建立在风险的基础之上的。比如，海上冲浪也会带来生命危险，我们应该禁止海上冲浪吗？
达斯琪反驳道：我认同你的这一点，可以为了享乐牺牲一点安全感。但是吸烟不只是个人的行为，它还具有负外部性。也就是说，吸烟者也会影响到身边其他人的健康。
斯摩格明确了一下讨论的重点：所以我认同在公共场合禁烟，但是全面禁止是没有必要的。在不会影响他人的地方，应该允许吸烟。
达斯琪并不打算妥协：不对，就算你一个人躲起来吸烟，也会提高所有人的医疗成本。一个吸烟者因为烟草导致的疾病占用了医生的就诊时间，其他的非吸烟者就不得不忍受更长久的病痛。
斯摩格摇摇头：这些医疗支出的上升，烟民们实际上已经通过烟草税的形式支付了。
…………
如果双方都是真诚而理性的，事实会越辩越明。
也有可能，总有人会恼羞成怒，不欢而散。
也有可能，双方胶着在某个不可知的问题上，或者是要弄清某个问题的成本太大，不值得再讨论下去。
如果两个人原本的分歧就是事实分歧，那么故事到这里就完了，结局可能是上面三种结局中的任意一种。
如果两个人原本的分歧是价值分歧，上面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呢？
假设在最好最好的情况下，我们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与对方取得了事实层面上的大和谐，然后，我们翻开了武林秘笈的第二页：
就算解决事实分歧，未必解决价值分歧。
如果两个人原本的分歧是价值分歧，在解决完事实分歧之后，在很多情况下，依然会存在着价值分歧。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深深地以为，我们认同某一观点，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实依据。但事实上，我们只不过是先通过直觉认定了这一观点，再找出了所有的证据来证明它。
著名社会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Jonathan Haidt）在 The Righteous Mind 中，如此分析人类道德判断的来源：Intuitions come first, strategic reasoning second.
在我们形成的每一个价值判断里，总是直觉在前，推理在后。只是这一过程太过迅速，而人类又太过自负，所以我们都以为自己的观点建筑在坚实的推理之上。
在事实层面达成一致之后，我们终于发现，彼此竟然还是不能认同对方的观点。
是时候了，在这个图穷匕见的节点，我们终于不得不抛下虚伪的事实依据的遮掩，转而用纯粹价值层面上的号召、质问与名言来为自己辩护。
在就事论事之后，我们终于不得不上纲上线。
达斯琪说：好的，我承认你说的一切。所有所有的这些事实依据，我全部都承认。但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如此，我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慢慢消磨掉自己的生命。
斯摩格说：好的，我承认你说的一切。所有所有的这些事实依据，我全部都承认。但是，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如此，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剥夺掉一个人对自己命运完全的主宰权。
（未完待续。）
感谢阅读，欢迎关注「启明君」以接收将来的文章。
![]()
根据 没有意义的正确 一文里的精神，我想给出提供更多知识的综合判断，所以可能会失去一些准确性。我不经常上后台看评论，有疑惑或者不认同的读者可以添加我的个人微信交流：phoslaw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