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黄家鹏 || 长篇专着连载36《朱子传》|| 第三十六章御前侍讲

2022-04-10 1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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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专著连载36《朱子传》

文/黄家鹏

第三十六章御前侍讲

御前侍讲四十六天，朝廷斗争朱熹遭祸。

绍熙五年六月，由于太上皇赵眘驾崩，，在知秘院事赵汝愚和知阁门事韩侂胄密谋下，逼使光宗退位，立其子嘉王赵扩为皇，。

孝宗皇帝赵眘以孝治天下，而他的儿子光宗皇帝赵惇却是一个不孝的皇帝。从绍熙四年下半年中，赵惇不往重华宫朝拜父亲，起居注上记载了三十多次。到绍熙五年四月，赵眘病势日见沉重，六神无主的大臣们一再奏请赵惇起驾问疾，奏章象雪片一样飞进宫中，赵惇无动于衷，侍从大臣们包围赵惇苦苦哀求，赵惇竟仍携李皇后驾辇往玉津园游玩去了。五月，左相留正又领宰执进谏苦劝，赵惇拂衣入宫，留正拉住龙袍强谏，群臣一起随赵惇跟进福宁殿，内侍把殿门关闭起来，群臣只好个个痛苦而返。

其实，而导致两宫不和的真正原因是在选立太子上，光宗赵惇是孝宗的第三子，庄文太子死后，按次应立次子赵恺为太子。而孝宗觉得三子赵惇英武异类，越次立了赵惇。赵惇做皇帝后，在立太子问题上，太上皇赵眘又与赵惇意见不一，赵眘意欲为立吴王兴赵抦为太子，赵抦就是赵恺的儿子，宪圣太后也喜欢赵抦。而赵惇当然要立自己的儿子赵扩，孝宗不同意立赵扩，所以迟迟不肯立太子。赵惇敢怨不敢怒，加上李后的悍闹和从中挑拔，以至父子间的矛盾加深。连父亲死了，看都不看，也不去料理后事，主持葬礼，这不要说在皇室家庭，就是一般普通老百姓都难以说的过去，于是，一场危机爆发了。

绍熙五年六月九日，太上皇孝宗死于重华宫，光宗赵惇闻讯无动于衷，别说哭了，连眼泪都舍不得掉一两滴，对大臣说有病不去料理父亲后事。

太上皇丧事就是国丧，皇帝不去主持，朝野一片轰动。宰相大臣更是一片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左相留正与知秘院事赵汝愚商量，决定通过太傅吴琚请寿圣太后垂帘听政，暂时主持丧事。太后不肯，留正不得不威逼说：“今当率百官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哭于宫门，恐人群骚动，为社稷忧。乞太后降旨，以皇帝有疾，暂就宫中成服。然丧礼不可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后，寿皇之母也，请摄行祭礼。”

寿圣太后只好答应，宰执们拟好立太子的奏疏请示赵惇，光宗赵惇先是亲笔御批了：“依付学士院降诏。”到了晚上，再降内批：“历事岁久，欲念退闲。”可就是这八个字，把庸懦少谋的留正吓坏了，不敢负责，晚上竟然偷偷乘着一领小轿出京城，逃之夭夭。朝廷大事落在赵汝愚身上，。

正当赵汝愚面临着拥立新帝和拥权自立的疑谤时，汹汹议论铺面而来。临安知府徐宜建议措置之策：“此等大事，非宪圣太后之命不可。知阁门事韩侂胄，琦五世孙，宪圣女弟之子也。可因必胜召之。”

工部尚书赵彦逾也劝赵汝愚应当机立断，赵汝愚有点畏缩：“今有何策？事急时，我自己持刀去朝天门叫几声，然后了算。”

赵彦逾急忙劝阻：“大人，你怕甚么，皇帝有内批八字。现在左相留正又跑了，天付大业与知院，岂可持疑？”

赵汝愚想了想，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这么干了，只好说：“为了确保皇权交接顺利，军队少不了，禁军首领殿帅郭杲我去说服，你去联系韩侂胄，由他进去通告宪圣太后。关键是要取得宪圣太后的点头同意。韩侂胄是名臣韩琦的曾孙，他的母亲是太皇太后吴氏的亲妹妹，他的妻子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他就是最亲近的皇亲国戚，由他出面到太皇太后面前去说服，会更有效果。”

韩侂胄接到赵汝愚的指令，也知道这个是机遇，事情成功了，他就是功臣，有拥立之功，封官列侯自不当言。于是，装出一副慷慨赴难的样子拍着胸脯说：“某世受国恩，托在肺腑，愿得效力。”

韩侂胄进宫晋见宪圣太后，传出太皇太后的口谕“要耐烦”，意思要沉得住气。看来，太皇太后并不着急。但是，时不我待，局势一刻也延误不得。赵汝愚又催促韩侂胄再去宫中说明时局的严重性和内禅的重要性。太后眼看天下大乱，局势不可收拾，无奈地说：“宰相已去，所赖二三执政，旦夕亦且去矣，中外将谁赖乎？”最终她也不得不收起那份溺爱赵抦的私心，同意明天在梓宫前垂帘定嗣，终于传谕赵汝愚，决策内禅，让光宗皇帝让位与皇子嘉王。

赵汝愚接到太后的旨意，连夜命令禁军殿帅郭杲、步师阎仲派兵分为南北，把守宫门，令朝廷内造赶制黄袍。

第二天，正是孝宗大丧服除的日子。嘉王赵扩和嘉王赵抦在军队的护卫下，一起来到了内宫。先是宪圣太后把赵抦叫进帘内，泣不成声地许愿说：“且教他（赵扩）做，他做了，你却做。”赵抦哭着离去。接着大臣关礼、张宗尹扶着赵扩入帘，韩侂胄就要给他披上黄袍，赵扩连声说：“大妈妈，臣做不得，做不得。”宪圣太后不知是悲是喜地说：“我见你公公，又见你大爹爹，见你爷，今又却见你……”

这边赵汝愚请来了传国玉玺，自己与众大臣跪在孝宗皇帝的灵柩前，恳请太后吴氏立储传位。太后命赵汝愚宣布皇子赵扩即皇帝位，尊光宗为太上皇。其实是宣布光宗退位，赵扩继位。

赵扩一听，吓了一跳，绕着柱子逃避不止，连说“做不得，恐负不孝之名”。赵汝愚说：“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赵汝愚率众臣跪拜在地，恳请赵扩即位。太后大声喝令赵扩站住，韩侂胄、蔡必胜硬把赵扩扶上御榻，太后亲自取过黄袍给他穿上，赵汝愚立即率领百官三呼九拜：“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又敦请新皇帝赵扩主持他爷爷孝宗皇帝的丧礼。赵扩一一依礼数照例施行。第二天，太后撤帘还政，赵扩执政，为宋宁宗，改年号为庆元。就这样，在赵汝愚的精心策划下，赵宋江山度过了一次危机，，顿时民心悦服，内外安然。

宋宁宗被赶鸭子上架后，他对左宰相留正临变脱逃的行为大为不满，于是决定撤了留正的宰相职务，任命赵汝愚为右宰相，执掌朝中的大事。据说，宋太祖赵匡胤统治时，曾立下一个家法并记载于太庙，规定同姓可封王不拜相。为什么？宋太祖接受历史的教训，觉得皇室的后裔们会对皇位产生兴趣和野心，如果再给宰相的重权，那么，既有皇家血统的显贵，又有宰相职位的权利，就会构成对皇帝位置的威胁。在赵汝愚之前，宋朝还没有出现过同姓为相的先例。照理来说，赵汝愚如果是为自己考虑，就应该回避了。但是百废待兴，赵汝愚又是一个很有抱负、很有责任感、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他没有考虑得太多，立马上任了。

赵汝愚觉得帝王的品德十分重要，于是就举荐大理学家朱熹来担任宁宗经筵侍讲，希望以此来提高宁宗的道德素质和执政能力。赵扩的两个在嘉邸的忠鲠旧臣起居舍人彭龟年和礼部尚书黄裳也举荐朱熹，黄裳说：“陛下新登基，若欲进德修业，追踪古先哲王，则须寻天下第一人乃可。”于是，七月，宁宗下诏召朱熹入都奏事。

彭龟年也经常在宁宗面前提起朱熹学问的精深，有一次讲到鲁庄公不能制其母说：“母不可当制，当制其侍御仆从。”赵扩问：“这是谁说的？”彭龟年答：“朱熹之说。”从此，每次讲读宁宗都要问起朱熹。即位后，宁宗亲自开了一张增添十名经筵讲官的名单给彭龟年看，名单上有：黄裳、陈傅良、彭龟年、黄由、沈有开、朱熹、李谳、京镗、黄艾、邓驲。彭龟年称颂：“陛下若招徕一世之杰如朱熹辈，方厌人望，不可专以潜邸学官为之。”

于是，八月，宁宗下诏除朱熹为焕章阁待制兼侍讲，在诏书中宁宗诚恳地说：“朕初承大统，未暇他图，首辟经筵，详延学士。眷儒宗之在外，颁召节以趋归。径登从班，以重吾道。具位朱熹，发六经之蕴，穷百氏之源。其在两朝，未为不用，至今四海，犹谓多奇。擢之次对之班，处以迩英之列，若程颐之在元祐，若尹享之于绍兴。副吾尊德乐义之诚，究尔正心诚意之说。岂惟慰满于士论，且将增益于朕躬。非不知政化方行，师垣有赖，试望之于冯翊，不如寘之本朝；召贾傅于长沙，自当接以前席。慰兹渴想，望尔遄驱。”

朱熹在长沙接到朝廷诏书，见宁宗皇帝这么诚恳，当即解印出城，离开潭州，直奔临安。到达临安后，宁宗皇帝接见了朱熹，做出一副留意圣学的姿态，认为经筵讲书太少，指出要整顿经筵，给各位讲官开列了两个书单，一是太上皇赵惇的讲筵书目，二是自己的潜邸讲堂书目，并确定十本经筵讲书：《春秋》、《礼记》、《诗》、《书》、《孟子》、《通鉴》、《唐书》、《三朝宝训》、《奏议》、《长编节本》。宣布即日开讲，讲官轮日赴讲，早讲于殿上，晚讲于讲堂。

宁宗皇帝这样重视圣学，就连有着“中兴之主”的赵眘也没有能做到，皇帝的经筵圣地第一次向朱熹敞开了，朱熹不免受宠若惊，拳拳欲试，怀抱着辅佐新帝成就一番大业的帝王之师的宏大理想，全身心投入到经筵讲读之中。

十月，朱熹第一次受召赴经筵进讲《大学》，君臣授受，宫殿里一片和谐融融，朱熹翻开《大学》，拿出他练就几十年的学识功底，缓缓道来：“大学之道不在于书，而在于我，陛下要修身为本，常存于心，不使忘失。每出一言，则必反而思之日：此于修身得无有所害乎？小而频笑念虑之间，大而号令黜陟之际，无一不反思之。必无害也，然后从之；有害则不敢也。则又夙兴而思之日：吾于吾亲得无有未厚乎？夜寐而思之日：吾于吾亲得无有未厚乎？以至于出入起居、造次食息，无时不反而思之。”

老师讲的是勤勤恳恳，弟子听的是滋滋有味，朱熹一讲就是两个钟头，直到内侍提醒时间到了，朱熹才合下书本。宁宗第一次听朱熹讲课，觉得讲的还是不错，褒奖朱熹说：“久闻高诣，倾伫嘉猷，来侍迩英之游，讲明大学之道，庶几于治，深慰予怀。”

宁宗皇帝的褒奖，朱熹更加努力，劲头十足，首讲之后，朱熹又于十月十八日晚讲，二十三日早讲，润十月一日晚讲，三日早讲，四日晚讲，十九日晚讲，一共七次。在宫廷华丽的灯光中，君臣二人对面而坐，朱熹淳淳善诱，皇帝从善如流。在第四次经筵讲读中，朱熹借用圣人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展开他的正心诚意之说，朱熹耐心细致诱导宁宗说：“陛下，圣人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要做到这些，是告诉陛下要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则日月常明，而不复为利欲之昏。如古代贤人那样达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陛下要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从谏如流，改过不吝，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

宁宗听了若有所悟，点头称是。为了让皇帝更加明白《大学》的道理和精义，回去后，朱熹将这次讲义编写成次进呈给宁宗皇帝看，四日晚讲时。朱熹便提起讲义的事情：“陛下，日前臣所进《大学》口义，不审曾经圣览否？”

宁宗答：“宫中无事常看。”

朱熹又问：“陛下于臣妄说有所疑否？”

宁宗笑了，觉得朱熹是多疑的，回答说：“说的甚好，无可疑。”

朱熹立即又奏：“陛下日理万机，恐讲义卷轴大，难于披览，臣欲做成册子进入，以便陛下反复观考。”

宁宗面露喜色说：“正欲与卿说作册子来，可速进入。”

朱熹道：“臣遵旨。”

看来宁宗皇帝对朱熹的讲解圣人之道和讲义，还是有所收获和感兴趣的。到十日入对时，宁宗忽然问起朱熹：“向日，令卿写讲义册子，何久不进？”

朱熹回答：“未奉进止，未敢遽上。”

宁宗道：“可一就，点成句来。”

有了皇帝的旨意，朱熹很快把《大学》册子点好句读进呈。到十三日入对时，朱熹就《大学》讲义册子一事，追问宁宗：“陛下，臣所进讲义册子，必须圣览，不知圣意如何？”

宁宗对答如流说：“卿的册子，朕看是看了，看来紧要处，只在求放心耳。”

朱熹听了，顿时感动得顿首称谢：“陛下，圣学高明，宣谕极是。老师宿儒穷日竟月，不曾见得此意，说得此语。陛下天纵生知，拈出此放心语，正是圣学要领。愿推之以见于实行，不患不为尧舜之思也。”

通过与宁宗皇帝的讲读，朱熹觉得宁宗是一个年轻有我的皇帝，上可与为善，愿常得贤者辅导，天下有望啊。朱熹接着又呕心沥血起草奏疏一道《乞进德札子》，上奏宁宗，希望皇帝日用之间，语默静动，必求放心以为之本，玩经观史，亲近儒学，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之以察其人之邪正短长，量才使用，关乎社稷民生。

正在朱熹如痴如醉做皇帝的经筵侍讲，希望自己也能象古代圣贤辅佐君王，振兴宋家王朝，成为名垂史册的帝王之师的时候，，以致断送帝王之师的美梦。

。韩侂胄是一个身兼外戚与近习的野心家，，赵汝愚原来许诺事成之后，授韩侂胄节度使，除赵彦逾为执政。内禅一定，，他们都迫不及待伸手要官。而赵汝愚却对赵彦逾说：“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又对韩侂胄说：“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则当推赏。”

最后只除禁军首领郭杲为武康军节度使，韩侂胄只迁宜州观察使，韩侂胄登门求见赵汝愚，赵汝愚拒不出见。到九月，除赵彦逾知建康，韩侂胄特迁二官为宣承使，这使二人大失所望，怨恨冲天。国子司业叶适也力劝赵汝愚说：“侂胄所望，不过一个节度使，宜与之。”赵汝愚坚执不听劝告，叶适仰天长叹：“祸自此始矣。”朱熹也手书赵汝愚，希望赵汝愚给韩侂胄以节度使，派他到关外去，酬谢内禅通宫之劳，再渐渐以礼疏远他。朱熹的用意是“当以厚赏其劳，勿使得预朝政。”

然而，赵汝愚太低估韩侂胄的能量，韩侂胄的母亲是太皇太后吴氏的亲妹妹，韩的妻子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他是皇帝最亲近的皇亲国戚。在内禅中，是韩侂胄硬把宁宗扶上皇帝宝座的，对韩侂胄这个既是至亲外戚又是拥立的一等功臣，宁宗皇帝心存感激，记忆犹新，言听计从，出入宫禁如同家门，传导诏旨，权势熏天。韩侂胄到宫里奏事，宁宗亲赐椅子给与他同坐，留正说了两句，就被宁宗罢去相位。

正在朱熹潜心给宁宗上课讲学之际，韩侂胄已经筹划如何驱除赵汝愚了。八月以后，京镗签书枢秘院事，陈骙知枢秘院事兼参知政事。陈骙早就因同吕祖谦不和而仇视道学，京镗也早出入韩门，赵汝愚曾经对人说：“镗望轻资浅，岂可当此方面？”因此，京镗对赵汝愚一直怀恨在心。这时自然同韩侂胄一拍即合，还有一个在内禅中未被重用的知阁门事刘弼，也怨恨赵汝愚。他向韩侂胄献计：“赵相欲专大功，君岂惟不得节度使，将恐不免岭海之行。”韩侂胄问他有何良策，刘弼答：“惟有用台谏耳。”韩侂胄又问：“若何而可？”刘弼说：“御笔批出是也。”韩侂胄采纳了这个妙计，加紧筹划驱赵事宜。先同御笔内批，驱逐了黄度、辛弃疾、袁枢等一批道学大臣，又将彭龟年派往出使金朝。

朱熹对此深恶痛绝，尖锐抨击宁宗的内批恶习和韩侂胄的预政弄权。他向宁宗痛心疾首地说：“今者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宜台谏，甚者方骤进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正使实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其事皆悉当于理，亦非为治之体，以启将来之弊；况中外传闻，无不疑惑，皆谓左右或窃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尽公允于公议乎！”

朱熹与其说是在抨击宁宗皇帝的内批和韩侂胄的弄权，。朱熹进而向宁宗提出近习不得干预朝政、大臣不得专权己私、：

“陛下可深诏左右勿预朝政，其实有勋庸，而所得褒赏未惬众论者，亦诏大臣公议其事，稽考令典，厚报其劳。而凡号令之驰张，人才之进退，则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复较量，勿循己见，酌取公论，奏而行之，批旨宣行，不须奏覆。但未令尚书省实行，先送后省审复，有不当者，限以当日便行缴驳。如更有疑，则诏大臣与缴驳之官当晚入朝，面议于前，相互论难，择其善者，称制临决。则不惟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专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之事，而所无疑于得失之算矣。”

朱熹的奏疏直接触犯皇帝皇权的利益，使宁宗皇帝对这个枯槁老头有了新的认识，觉得朱熹唠唠叨叨，有些讨厌了，不再是一个学问精深的鸿儒巨匠了。但在表面上，还是对朱熹恭敬谦让，以礼相待，褒宠迭加。十月，授朱熹朝议郎，赐紫金鱼袋。宁宗还赞扬朱熹说：“学先王之道，而明于当世之务。三仕三己，义不苟合，天下高之。盖累朝之所嘉叹而不忘也。长沙谋帅，强为时起。肆予初政，式遄其归，于以劝讲，朕将虚己纳焉。”

接着又以明堂恩赠朱熹父母，加封为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选入史院，任实录院同修撰。着实让朱熹感激万分，觉得宁宗还是英明的皇帝，对朱熹恩宠有加，实际上宁宗是一个昏聩懦弱而又偏执自专的皇帝，他还不想对朱熹撕破脸皮下手，他还想图一个礼贤下士，从谏如流的好名声。而韩侂胄却按奈不住，听到朱熹的奏疏后暴跳如雷，决定从朱熹身上下手，韩侂胄召集同党策划说：“先去其为首者，则其余去之易耳。”

把朱熹作为主要排挤的对象，韩侂胄先是起用了反道学的胡纮、何澹，又暗地里指使宫廷优伶王喜刻一朱熹木偶，峨冠大袖装扮成朱熹在宁宗皇帝前嬉戏，渐渐损坏朱熹在宁宗思想里的印象。还经常向宁宗进谗言说朱熹老了昏庸，迂腐不可信，懦弱多疑的宁宗逐渐对朱熹不信任了。

而朱熹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在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依旧把希望寄托在宁宗皇帝身上，闰十月十九日晚讲，朱熹借讲《大学》的格物知至正心诚意之说，大加发放，直接批评宁宗但崇空言，不务实行的表里不一，要宁宗正心诚意做持敬功夫。并说：“若夫人君，则以一身托乎兆民之上，念虑之间，一有不实，不惟天下之人皆得以议其后，而祸乱乘之，又将不可遏者。”

朱熹当面面责皇帝，简直是胆大包天，加上之前韩侂胄多次在宁宗面前讲谗言，这使宁宗赵扩再也忍受不住，四十天来的忍气吞声终于爆发了，当朱熹一脚刚跨出经筵大门，宁宗一纸驱逐内批已经降出：“朕悯卿耆艾，方此隆冬，恐难立讲，己除卿宫观，可知悉。”

朱熹在朝仅四十六日，进讲七次，内引奏事二次，面对一次，赐食一次，尽心尽力为皇帝讲解圣人之道，辅佐君王，然而，朱熹的一片苦心，仅因为敢于直言，就被宁宗一脚踢出朝廷。

内批一出，举朝震骇，对道学大臣不啻是一声晴天霹雳，赵汝愚慌忙袖藏御批进宫朝见宁宗，一边劝谏，一边跪拜，宁宗不为所动，赵汝愚甚至以罢政乞求，宁宗不许。韩侂胄竟自差遣内侍王德谦封好“内批”，直接送到朱熹寓舍。朱熹看了悲愤交加，当天便辞谢离朝，住到城南灵芝寺待罪。

朝廷正直大臣为朱熹打抱不平，纷纷上奏为朱熹说情，起居郎刘光祖上书说：“汉无敌之于汲黯，唐太宗之于魏征，仁宗之于唐介，皆暂怒即悔。熹明先圣之道，为今宿儒，又非三臣比。陛下初膺大宝，招来耆老，此政之最善者，今一旦无故去之，可乎？”

中书舍人陈傅良也上奏：“朱熹者，三朝故老，难进易退，二十余年，多任祠禄。今也欣慕圣明，幡然一出，天下相贺，以为得人。则进退之间，岂易容易？未审何故，遂听退闲，除目之颁，满朝失色，一则归咎宰执，不能回密旨于未出之处；一则交讥给舍，不能还成命于己行之后，纷纷之言，其来未己，欲望圣慈追寝上件指挥。”

在朝臣一片强烈请求下，宁宗被迫改除朱熹为宝文阁待制，与州郡差遣。之后又除朱熹为知江陵府，荆湖北路安抚使。最终宣告道学大臣援救朱熹的失败，朱熹寓居在荒寒的灵芝寺庙，冷眼观看奸臣的不断打击，辅佐新君成就一番大业的帝王师梦想彻底破灭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臣抱着道学超然远行的理想，他内心充满了愤慨悲凉之情，对朝廷给自己的各种改除的朝命一概辞免。

朱熹的史院同僚李壁、叶适等黯然神伤到灵芝寺庙为朱熹作最后的饯别。闰十月二十六日，朱熹携弟子归闽，在朱熹走后不久，赵汝愚也被驱逐出朝，一场更大的风波将接踵而来。